却说那人将羌瘣拉至树后草丛便松开双手,羌瘣看那人,便正是她日思夜想的羌象,满身血污,笑吟吟地看着她。
羌瘣看到日思夜想之人就在眼前,便再也忍不住,忍了数天的委屈奔涌而出,抱住羌象喜极而泣,羌象看她似是受了不少苦,如今相逢心中也颇为欣慰,便轻轻抱住羌瘣,眼眶湿润,轻轻拍着她说道:“好妹妹受苦了,莫哭莫哭。”
羌瘣趴在羌象怀里抽搭了一会儿,便拉着羌象坐在一边,两个人互相道着分别之事,羌象自华菳一别后,便带着人奔赴马桑,行了几天路便与蚩尤大军相遇,蚩尤盖离被汉明放火烧山部下死了五六成,无奈率领残部撤离,退守雾邖,汉明军令楚军分两路,一路在雾邖拖住盖离,另一路绕小道直接突袭郫城,盖离与楚军交战两日,发觉不妙,细细探查之下知道中计,便率所有部众弃雾邖赶赴郫城,楚军率骑兵追杀,又折了一成兵,赶到郫城之时,郫城已被汉明占领,巫觋语幽、鬼祀芍月为楚人所杀,蚩尤盖离被汉明军前后夹击,鏖战两日,损兵折将,拼死一战,欲夜袭楚营,不成,羌象从乱军之中杀出,与众人失散,蚩尤掩护众人撤退不及,为汉明所擒,与稼祝一齐被斩。说道羌娷斩了申翊之后,便附地不起,命丧乱刀之下。羌瘣又抑制不住,哭了半晌。
两人说了一会儿,羌象便正色道:“如今羌族神代仅剩你我二人,长老与其余人均在牢狱之中,我等需在今夜将他们尽数救出。
羌瘣点点头,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羌象,羌象笑道:“原来我二人想法一致,我也正担心无法同时解决两个守卫,便看到你在树下跃跃欲走了。”
二人商量终了,便潜在草丛之中,眼看两队巡逻兵交汇,羌象低声道:“走!”羌瘣便俯身吸气,默唱祝词,便觉身体轻盈,飘飘欲醉。
两个看守相对而立,其中一个只觉得脸上扑面一阵风,便感觉像在空中飞行一般,意转之时,头已落地。
羌瘣羌象二人杀掉守卫,便打开牢门溜将进去,只见两个典狱在玄关处呼呼大睡,羌象抬手便将那二人头颅斩落,可怜那典狱便做了梦死鬼。
二人便换上典狱衣服,在尸首腰上摸出钥匙,便提剑走进去,狱卒见二人是典狱,心中不以为意,蓦地发现来人身姿小巧,待拦住细查,二人便手起剑落,狱卒不及呼喊便死在剑下。
二人便悄无声息将牢中百十狱卒尽数杀掉,竟丝毫未被察觉。杀完之后,二人拿出钥匙,将困在牢中的神代长老救出。
却说长老与众神代在狱中静静等死,见到有人开门,俱是惊愕,但见来人乃是蚩尤神代,心中大喜。一会儿便将牢中关押二百五六十人全部放出,与众人商议如何逃走。
羌族十六名长老此时仅剩五名,那五名长老商讨了一会儿,便对众人说道:“如今郫城失守,羌人族灭已是旦夕之事,况百羌支之兵已尽被楚人屠戮,已无抵抗之力,想必早已四散西逃,我等所剩之路,也唯有逃亡一条。”
众人道:“那事不宜迟,我们即刻出城西奔。”
长老道:“西奔决计不可,我等身为长老神代,需寻机复族,若是西亡,被楚人西逐出蜀,怕是再无翻身之力。”
众人面面相觑,均道:“长老之意,今下却是要逃往何处?”
一长老道:“现在羌人凭自身之力复族已是不能,唯有借诸侯国,以强吞强,我等再寻机复族。”众人视之,乃是拒魔长老拖珠氏。
又有人道:“依长老之意,我等要往何处?”
拖珠长老道:“如今在中原之上,齐国最为豪强,且齐鲁之地乃是我羌人宗族蚩尤族盘踞之地,我羌族欲在诸侯国寻觅靠山,就必与蚩尤族联手。”
蚩尤族众人俱有耳闻,乃是羌族之祖,上古战神蚩尤创族,涿鹿之战后分裂成十九氏族,有十八族俱盘踞齐鲁,而羌族举族南下向西入蜀,沿袭蚩尤族旧习,绵延至今,众人怕当初离去,如今又要去投奔,只怕会被其余十八氏族耻笑。
又听见五谷长老车倍氏道:“如今羌族早已名存实亡,我等已做丧假之犬,便要忍辱负重,方可成就大事。”
余下四长老点头表示赞同,羌象便道:“既是长老决定,我等自然遵照。”众人纷纷相应。便立刻商议逃离之计,按照长老之意:羌瘣羌象率众人走郫城西门,出城之后再向东取道而走,作出西逃假象迷惑楚军。羌象清点人数,与、瘣同为蚩尤神代者,加上二人余下八人,便四人一组,摸出狱门,将外面两队巡逻士兵尽数杀掉,趁着月黑,巫觋神代作巫舞感知气息,蚩尤神代将明岗暗哨尽数解决,其余人跟在后面,杀守城兵,开城门,向东逃走,羌族长老神代从小练就轻身之法,舞身念词,所经之地不留半点脚印,楚军果然中计,但见西面火光冲天,乃是楚将汉明亲自率人追击,大军出城之后直向西拔,羌族之人暗暗发笑,一路无话,天亮之时便去郫城四五十里了。
羌族神代及众长老带着所剩之人,避过楚军耳目,一路上曲曲折折,跋山涉水,东出西蜀,沿黄河向齐国进发,这一路上风雷雨雪,寒暑交替,却是过去了一个春秋。
却说那蚩尤族,乃是上古战神蚩尤所创,又名九黎族,上古时期,蚩尤族分九部落,每部落又有九氏族,蚩尤有兄弟八十一人,在炎帝姜榆罔之时,夺取九黎之地,故曰九黎族,之后炎黄联军,擒杀蚩尤于涿鹿,九黎族八十一氏族或灭或迁,四散零落到深山之中,聚族而居,蚩尤族人英勇好武,羌族从十九部落中分离后,与蚩尤族再无联系,但主战神代之名仍做蚩尤,羌族人所用呼吸之法便是从蚩尤族而来,后与滇黔之地巫舞相融合,而蚩尤族自此之后,在群雄割据之下,多有弃族为官者,便被七雄诸侯招将,为豪强鞍马,余下之人在齐国南山中,固守蚩尤之旗,自过自生。
却说那蚩尤族之首,战神蚩尤姜夔,接任蚩尤之位后,将十八氏族从齐鲁之山中招来,上下整治,复起上古蚩尤练兵之法,以战为本,使得蚩尤族复归杀手一族,姜夔又将蚩尤之选定为武斗,从十八氏族选出最善战之十,三十六人于蚩尤之会上互相杀戮,直至一人为蚩尤,此举更是激起十八氏族争强之心,蚩尤族便每日在深山之中,练兵操武,只盼在蚩尤之会上力压群雄。
话说时值寒冬,蚩尤姜夔在厅堂之上与十八族长老议事,忽听得外面有人报告:“启禀蚩尤,门外自称是原我族八十一氏族之一,羌族之长老求见。”
厅上众人闻言,俱吃惊不已,羌族自离族以来,已有数百年,现在却是为何不远万里,从蜀地来此。
姜夔沉吟半晌,问道:“众长老意下如何?”
厅上顿时便如炸锅一般,有人言道:“羌族早已非我族类,此时却来必是有事相求,我等不可接见,免得引火上身!”又有人言道:“羌族乃是八十一氏族之佼,如今我蚩尤族正在用人之际,若能为我所用,必能壮蚩尤族之力!”意见不一,便乱作一团,不可开交。
此时听见一声巨响,众人一惊,看那姜夔,手中杯盏被捏做碎块,登时便安静下来,鸦雀无声。
姜夔从座椅上起来,朗声说道:“传我之令,各氏族集结,演武厅迎客!”
众人听到此话,便如冷水浇顶一般,一个激灵便开始四散忙开,当下传令兵执拜火令至各大部族,在蚩尤族演武厅摆开排场,但见那:
法阵并列,旌旗翻尘。百官执芴拱手立,卫者横刀怒目焚。刀剑滢滢,铁戟森森,十八般兵器堂下列,三十六乐舞厅上陈。天罡怪鸟齐凤鸣,地煞巨兽抖精神。正是天下百道争锋起,战者唯我九黎门。
却说那演武厅之上,从上而下,右起依次便是那春官青龙氏、夏官赤龙氏、秋官白龙氏、冬官黑龙氏、中官黄龙氏;左起是那朱襄飞龙氏、昊英潜龙氏、大庭居龙氏、浑沌降龙氏、阴康土龙氏、栗陆水龙氏。齐齐整整排开。
此时,接引官便引着一队人来到演武厅上,众兵士退步低头,行蚩尤族礼,乐师鼓竽奏歌。百官分流,让出道路。
那一队人马行至厅前停下,为首的便是羌族那五大长老,众神代列队随其后。
在那神代之中,为首的是两个少女,便是那羌象与羌瘣姐妹,羌人逃难已一个春秋,二人看起来成熟不少,但外貌还是童女之身,在人群之中显得十分矮小。羌瘣未见如此场面,心中好奇,左顾右盼,却见那羌象迎着蚩尤族众人视线,背手而立。
忽听到厅外有缕缕风声,羌瘣只觉得耳边阵风拂过,便看到厅堂之上,一人自上而落,缓缓坐到椅子上。心中惊讶:“此人竟有如此身手,其速度竟是连我与象姊亦不及。”便听到百官行礼,口中作祝词,心下道:“原来此人便是蚩尤族之统领,蚩尤姜夔。”
羌瘣抬头看那姜夔,睁目道:“原来蚩尤姜夔也是女人之身!”那姜夔看似有而立之年,身长七尺有余,身披豹皮大襟,脚蹬穿云履,衣襟之下,却是丹红锦衣,纯白棉褂,头发梳成千万条细鞭,垂在双耳,活脱脱衬出一张英气十足的面孔:赤眼弯眉,剑鼻厚唇,羌瘣瞧得蚩尤姜夔脸圆骨正。心中暗暗赞叹。
众人礼毕,那蚩尤姜夔便道:“不知羌族长老万里至此地,有何贵干?”
羌族拒魔长老拖珠氏向前道:“羌族原本乃是蚩尤族一支,数百年前从九黎之地脱出,西去建族,此番前来,是想与蚩尤重修大荒之好,羌族归属于蚩尤氏族之中,共谋天下之事。”
姜夔听得此言,哈哈大笑道:“只怕长老之意没那么简单吧,你羌族百支之人何其之多,能如此归顺于我蚩尤族下?”
拖珠长老又道:“蚩尤所言不虚,我等此番前来,还有一事。”
姜夔收起笑容,道:“何事?”
“一年之前,楚军汉明率兵入蜀,将羌地之民尽数屠戮,我等侥幸从乱军杀出,投奔蚩尤,望蚩尤借我羌族之人复族之力。”
百官相对哑然,纷纷道:“没想到羌人此番竟是为了借蚩尤之力复族,这当真是荒谬!”便有人道:“你等羌人族灭乃是羌族之事,我等虽百年同源,如今早已分路异道,汝等不自己想复族之法,却来此地叨扰?”
羌族众人低头不语,但见厅上喧声四起。
这时只听见羌瘣说道:“原来这蚩尤族之人俱是些井蛙墙鼠之辈,不知千年之前战神蚩尤看到,会作何感想?”
厅上之人闻言,俱以惊讶之色看着羌瘣,这十几岁的女童竟能说出此言。
姜夔闻言,一个箭步瞬至羌瘣跟前,羌瘣只觉得一股凌然之气逼来,却听到姜夔笑问道:“娃娃,你且给我说说,我这蚩尤族人怎地就是些井蛙墙鼠之徒?”
羌瘣正色道:“蚩尤一族,百年以来,便在这群山僻壤之中,龟缩不出,我等羌族离族远迁,百年之后,便在那蜀地坐拥万里羌山,,而蚩尤族之人犹在此弹丸之地,此番若是蚩尤助我等复族,我羌族便是蚩尤族的一支,便可与我等迁向山南,从此不必在此地受诸强之气,蚩尤族便能盛强,复上古之雄威。只可惜我等良言,蚩尤百官却弃之迤逦,这不是井蛙墙鼠却是什么?”羌瘣年龄虽小,却字字铿锵,厅堂百官却无一人站出反驳。
这时那蚩尤姜夔忽然从后面将羌瘣抱起,在她怀中左摸右摸,羌瘣始料未及,脸上一红,甩手挣扎,却越挣越紧,羌象大惊道:“你想作甚?”便拔剑砍来,姜夔侧身躲过,轻拂衣襟,羌象之剑便从手中脱出,插在演武厅横梁之上,铮铮作响。
羌象只觉得手中阵痛,剑便飞脱出去,心知蚩尤之力非同小可,但是羌瘣被蚩尤拿住,心中着急不已。
谁知那姜夔摸了一会儿,便将羌瘣带到人前,轻轻放下,羌瘣仍兀自挣扎,被她一放,便一屁股坐在地上,却待起身之时,听到姜夔说道:“好,我姜夔身为蚩尤,便答应汝等并族之事,从此蚩尤十八部族便改作十九部族。”此言一出,羌族众人大喜,却又听见姜夔说道:“不过,欲要归于我蚩尤族下,却要满足我姜夔两个条件。”欲知姜夔所谓条件为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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